藥品外觀及說明。本報記者楊天嘯攝
醫生向家屬推薦購藥渠道 家屬購藥后回院注射
57歲的李中(化名)在北京市同仁醫院南區(亦莊分院)心外科進行了心臟搭橋手術，之后被院方告知感染了一種超級細菌。在醫生的介紹下，患者家屬從他人手中購買藥品。李中用藥后不久死亡。
記者注意到這種藥品無中文標示、無中文批號、無中文說明。前天，同仁醫院相關負責人稱，醫生推薦購買的藥品已被藥監部門認定為三無藥品。東城區人民法院已經受理此案。
>>家屬講述
醫生出面幫忙買藥
本月25日，記者聯系到李中的兒子李先生。他說，今年1月25日，父親在北京市同仁醫院南區(亦莊分院)心外科進行了心臟搭橋手術。術后并發腦梗、肺部感染。2月25日，醫生告訴他，患者感染情況加重，多種抗生素都已無法控制，須使用一種叫做多粘菌素B的藥物。李先生在好友的幫助下買到兩盒多粘菌素B口服片，于當晚送到醫生手中。然而，李中在服用多粘菌素B片劑后，病情未見明顯好轉。
李先生說，2月28日，他告知主治醫生崔大夫，要為父親聯系轉院。崔大夫表示同意，并告訴他，其父親感染的是一種超級細菌，之前有兩例類似的病人都已死亡，因此病情十分危急，需要多粘菌素B注射液。這種注射液不僅醫院沒有，北京都很難買到，但崔大夫表示，他知道哪有賣這種注射液的，只要拿著他寫的字條就能買到。李先生連忙稱謝，并從崔大夫手中接過一張字條，上面寫著一名吳姓男子、一家藥房及藥品的名字，并附有吳姓男子的手機號碼。崔大夫告訴李先生，注射液350元一支，需要10支，但無發票無收據，家屬可以自己決定是否購買。
死前曾注射外購藥
李先生順利聯系到吳姓男子，對方聽說是同仁醫院崔大夫介紹的，立即表示藥350元一支，用不完可以退錢，但要保證外包裝沒有損壞。
很快，李先生應吳姓男子要求趕到長安大戲院后面的胡同，并再次撥通吳姓男子的手機，告知對方自己駕駛車輛的顏色和品牌。幾分鐘后，一名男人來到李先生面前，雙方一手交錢一手交藥。李先生說，因為當時著急，他沒問對方是不是電話中的吳姓男子。
2月28日上午11點，李先生將取來的藥交給崔大夫，此后李中接受注射，不久病情加劇，并于3月2日凌晨經搶救無效死亡。
同仁醫院出具的診斷證明書上顯示，患者死因為心室顫動和感染中毒性休克。
醫生被指推薦假藥
李中去世后，院方將剩下6支未開封的注射液退還給家屬。在本市一家醫院工作的李先生說，他發現藥品從里到外的說明書和包裝上的藥品說明全是英文，沒有一個漢字，包裝上也沒有中文批號。李先生說，根據法律規定，藥品上如果沒有中文批號、中文標示、中文說明，就屬于三無產品。
隨后，記者查詢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品管理法》，在第31條中規定，生產新藥或者已有國家標準的藥品經國務院藥品監督管理部門(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發給藥品的國藥準字(沒有實施批文號管理的中藥材和中藥引片除外)，只有使用這樣的批準文號才是正規的藥品。條文中顯示，必須批準而未經批準生產、進口，或者依照本法必須檢驗而未經檢驗即銷售的，按假藥論處。
>>同仁醫院
若藥品非法絕不推薦
前天下午，記者采訪了同仁醫院客戶服務部主任曾多。他對記者說，上個月，北京市藥監局到同仁醫院南區進行調查，并口頭告知崔大夫和其所在科室人員，他們推薦給患者的藥品為三無藥品。
曾多稱，推薦購藥并非崔大夫個人行為，而是由其所在的治療組共同決定的。治療組發現患者感染了一種新型細菌，實驗發現，該細菌對多粘菌素B比較敏感，家屬托人在外買到了口服片，但在藥效上無法和注射劑相比。治療小組討論并打聽到哪里有賣這種藥品后，崔大夫寫下字條，向家屬推薦，“但是買不買還是由家屬決定的。”曾多說，治療組知道這種藥國內沒有生產，但它是不是三無產品，醫生不知道，“這個藥是不是假藥，醫生也沒有這樣的概念。是藥監局告訴我們，這個藥按假藥處理。”“如果說我們的醫生知道在國內是非法藥，絕對不會向患者推薦的。在藥典藥法上我們很清楚哪種藥可以用哪種藥不可以用。”“同仁醫院確實把這個藥用在了患者身上，提供這個藥源的也是本院醫生，但前提就是因為醫生不明白這是三無的藥物。”
目前，李中家屬已經就此事起訴了同仁醫院。李先生說，東城區人民法院已經受理，且開過兩次庭，讓雙方補交材料。
同仁醫院新聞發言人王副院長稱，目前崔大夫仍然在崗，并表示在等待判決。截至發稿時止，記者未能與崔大夫取得聯系。
本版采寫本報記者聶寬冕
>>記者調查
官網顯示查無此藥
本月26日，李先生向記者出示了當時購買的一瓶多粘菌素B注射液。藥瓶內并非液體，而是白色粉末，外包裝上均為英文，沒有“國藥準字”字樣的中文批號，產地顯示為美國。盒內的藥物說明書也全部是英文。
隨后，記者登錄國家藥監局官方網站的數據庫，將李先生提供的藥品名稱“polymyxinBforInjectionUSP”和“多粘菌素B”，輸入進口藥品一欄，結果顯示，經過國家藥監局批準后引進的此類藥品只有三種，且產地都為丹麥。
三無藥品仍在銷售
26日，李先生當著記者的面，再次撥通吳姓男子的電話。
李先生稱自己是崔大夫上次介紹來買多粘菌素B的，吳姓男子聽后讓他和自己的同事小許聯系，并提供了電話。
根據吳姓男子提供的號碼，李先生聯系上了小許，并表示自己是吳姓男子和同仁醫院崔大夫介紹來購買多粘菌素B的，明天就要，并詢問價格，對方稱“350元一支”。
李先生問：“崔大夫說這種藥沒有發票沒有收據，是真的嗎？”小許聽后先是發出笑聲，后又開玩笑說：“你問我你的藥是真的嗎，那我告訴你我的藥是假的。”
李先生隨后又問：“那是通過正規的途徑嗎？”小許回答：“肯定不是正規的途徑，這個藥國內沒有，中國大陸沒有。你從什么正規途徑搞來啊？我的藥是真的，正規途徑沒有這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