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9日上午9時，北京二環邊上的兩廣市場有點冷清。陳大媽一口氣買了三盒1.5公斤裝的“德清源”雞蛋，“說買三盒給我便宜兩塊錢，否則單買一盒是28元。”

　　從10月26日到28日的三天里，香港食物安全中心先后從來自大連韓偉集團、湖北京山鵬昌農產品有限公司的輸港雞蛋里檢查出的三聚氰胺。這使得往常跟隨豬肉價波動的蛋市走出“獨立行情”，像陳大媽這樣往常習慣于挑選便宜蛋的人的轉向，可能預示著更多的消費者正在傾向于支付安全溢價。

　　“人體蛋白質攝入的重要途徑，一個是已經出問題的奶類，另一個就是蛋類”，一位不愿公開姓名的營養專家說，大眾的日常食譜中被檢出“三聚氰胺蛋”，對人體營養正常供應的打擊將可想而知。

　　不過，盡管此前有專家預估會出現“雞蛋價格持續下滑，蛋點停收，蛋雞養殖受挫”的狀況，但根據農業部10月28日的價格日報，蛋價迄今仍保持穩定，全國多家主要批發市場的價格集中在每公斤6-7.5元區間。

　　貼牌蛋的利潤空間

　　大連韓偉集團出產的“佳之選”雞蛋被曝三聚氰胺超標不到一周，一種潛默的影響正在這個預估銷售額約600億元的蛋市中蔓延開來。

　　河北三河建興市場一位有多年經驗的王姓蛋批發商告訴記者，國慶節前的蛋價曾一度漲到7.8元/公斤，節后開始下滑，而“三聚氰胺蛋”的出現，雖然抑制了部分蛋的購買，但同時也促發了一些原本比重較小的高端蛋的銷售。

　　“與幾天前相比，目前的訂單翻了一番”，德清源農業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市場總監于洋說，德清源的年產蛋能力為5億枚，近期訂單的暴增使公司忙于協調各種銷售渠道。

　　而在另一端，大連韓偉集團正忙于挽回消費信心。針對“佳之選”雞蛋在香港檢出三聚氰胺事件，集團創始人韓偉于10月28日向消費者和經銷商公開道歉，而大連韓偉養雞有限公司則發出聲明稱：“我公司‘咯咯噠’品牌雞蛋和香港市場上的‘佳之選’品牌雞蛋非同一品牌產品；現市場上銷售的‘咯咯噠’品牌雞蛋經相關部門檢驗無三聚氰胺”。

　　“對于一般消費者來說，本來最大的隱患是散蛋。對于規模企業來說，容易出事的是外購的雞蛋，但這些外購的蛋貼牌后就把水攪渾了”，一位蛋業從業人士告訴記者，從養雞戶手中收購的雞蛋大約每枚在0.3-0.35元，而在貼牌成為品牌蛋之后，貼牌蛋廠家輕松地從出廠批發價上賺到至少兩到三成，“香港查出來的兩個品牌，殺傷力就在這里。本來要是品牌蛋不出問題，影響沒那么大。”

　　針對貼牌的說法，被檢出三聚氰胺含量為每公斤2.9毫克的湖北京山鵬昌農產品有限公司堅決否認。京山鵬昌的潘鳳霞告訴記者，公司的雞蛋全部出自自己的養雞場，“養雞場在國家檢驗檢疫總局都有備案。”

　　于洋則聲稱：“我們的雞吃的都是自己種的玉米，在自己的雞糧廠加工出來，所以這些最基本的成本攤到每枚雞蛋上要0.7元，這還不算水、電、折舊等費用的攤銷”，他承認正規飼養的成本較高，但不愿評論是否有同行貼牌的問題。
　　魔鬼來自飼料？

　　韓偉公司如今寄希望于盡量減小負面消息對“咯咯噠”牌雞蛋的影響。根據韓偉集團此前的公開信息，集團蛋雞存欄300萬只，年產鮮蛋5800萬公斤。

　　以每枚蛋58克粗略計算，韓偉集團年產蛋就有10億枚。如果按照這一數字，韓偉集團在全國1500億枚的市場中能占到將近7個百分點的份額。但如今這個份額能否保住，取決于農業部農產品質量安全監督檢驗測試中心(大連)出具的檢驗報告。

　　該報告顯示，受檢單位為“大連韓偉養雞有限公司”，產品為“咯咯噠”綠色食品雞蛋，抽樣日期為2008年10月27日，樣品數量20個，三聚氰胺檢驗結果顯示“未檢出”。

　　但在廣州下架“咯咯噠”后，多個城市依然對韓偉集團信心不足。在采取的措施中，除了將韓偉出品的雞蛋下架外，部分城市還展開行業“普查”。

　　來自杭州市質量技術監督局的消息稱，10月27日起已對杭州超市、農貿市場、生產企業27個批次的雞蛋進行了抽樣檢測。結果是，山西省長治市綠色生物發展中心生產的“慈云祥土雞蛋”被檢測出殘留三聚氰胺，每公斤含量達3.5毫克。

　　“關鍵在于，目前并沒有明確的溯源，講明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雞蛋中的三聚氰胺”，中國農業大學一位不愿公開姓名的教授說，盡管有關三聚氰胺飼料是罪魁禍首的說法眼下在廣泛傳播，“例如此前上海市飼料行業協會秘書長鳳懋熙等人都有談及，說原因可能出在不法飼料企業往飼料中添加三聚氰胺，但官方消息迄今還沒有證實過飼料是唯一成因。”

　　大成東北亞公司隸屬于亞太地區大型農畜食品企業大成集團，對于國內的家禽市場頗有影響，“三聚氰胺蛋”在公司內部也是一個熱門話題。“照理說，即使飼料含有三聚氰胺，也應該是被蛋雞排泄出去，或是造成結石”，大成東北公司主管采購和貿易企業發展的副總裁歐倉舟告訴記者，從蛋里檢出三聚氰胺來，有些難以理解。

　　但國內某大型飼料負責人援引2007年9月農業部曾下發的(農牧發[2007]8號)《關于嚴厲打擊非法生產經營和使用“蛋白精”違法行為的通知》，以及今年農業部曾發出的《關于印發飼料質量安全專項整治工作實施方案的通知》(農明字[2008]第105號)認為，不管三聚氰胺飼料是否“三聚氰胺蛋”的唯一制造者，三聚氰胺非法存在于飼料之中，一直未能根除，卻是確定的事實。

　　“這是處罰力度不夠造成的”，一位業內知情人士告訴記者，在國家奶站專項整治督導組赴各地檢查過程中，就查出少數飼料企業產品中含有三聚氰胺，但地方主管部門認為找不到重罰的依據。

　　以某省查出三聚氰胺的唐山市某飼料有限公司等5家企業為例，據稱這些企業三聚氰胺“含量不高”，而后實施了停產整頓、沒收及銷毀問題飼料、罰款等行政處罰，共沒收銷毀問題飼料產品44.83噸，罰款2.3萬元。

　　曾被忽視的警報

　　在“三聚氰胺蛋”事件的回溯中，一些之前的信息被重新重視。根據日本三井披露的信息，大連韓偉于10月6日通知三井，稱“所飼養的雞只的飼料被檢驗出含有三聚氰胺”之后，三井在檢查所保管的蛋粉三個樣本的結果，發現了三聚氰胺的存在。此后，日本厚勞省指示日本的檢疫所，要求業者徹底主動檢查中國產的蛋品及以此為原料的加工食品。

　　一位知情人士否認了國內質監部門忽視境外相關食品安全信息的說法，“中旬我們自己就從農貿市場、超市等各種流通渠道中抽檢了蛋。”但這一信息記者未能得到權威部門的確認，因此也未能確認關于上述抽檢對“三聚氰胺蛋”存在比例已“確診”的說法。

　　2008年上半年，中國飼料行業生產了590萬噸飼料。“結石奶”危機的爆發已使這個年產值近百億的行業烏云罩頂，而“三聚氰胺蛋”的曝光，更可能使該行業雪上加霜。

　　10月26日，香港特區政府食物及衛生局局長周一岳表示，鑒于香港市場上大連韓偉公司生產的“佳之選”雞蛋被檢測出含有三聚氰胺，香港將全面檢測從內地進口的雞蛋，并將檢測范圍擴大至從內地進口的肉類及動物內臟。

　　雞內臟以及它所關聯另一片巨大產業是否也將在三聚氰胺這個壞蛋的殺傷范圍之內？目前，這一懸念還在等待專業權威的裁決。 記者 柯志雄 實習記者 任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