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部官員表示:明年后年如果新農合籌資水平達到150元,就力爭能夠使農民看病,特別是住院部分能夠報一半。農民不再為看病發愁,不僅需要提供更多的保障,蓋更好的病房,也要引入更優質的醫療資源,縮小城鄉之間的醫療差距。在加快推進新農合的同時,我們的公共衛生體制還需要動更大的手術,才能讓占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享受到公平合理的醫療保障。
最近一段時間,媒體上有一個新詞匯叫做“新農合”,對這個詞,農村老百姓比城里人更熟悉,因為“新農合”就是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的簡稱。今年兩會公布了新醫改的總體方案,4個月之后,作為新醫改重要組成部分的新農合也有了新的進展。衛生部昨天透露,由五部委聯合簽署的《關于鞏固和發展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的意見》已經下發各地,這是新醫改一份重要的配套文件。有評論說,這份文件的出臺,標志著新農合再次提速。首先來看記者熊曼琳在衛生部的采訪。
聶春雷:明年住院報銷比例或達50%
七月初,五部委聯合下發了文件《關于鞏固和發展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的意見》,這份意見稿最引人注目的一點就是2009年,全國新農合籌資水平要達到每人每年100元,從2010年開始,每人每年達到150元,從最初的30元到現在的150元,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化,那么這筆資金能不能到位,這筆資金究竟如何使用,我們也走訪了衛生部。
聶春雷:“籌資水平,它實際上是決定了你提高報銷水平,提高支付水平的一個重要原因”。
聶春雷,衛生部農村衛生管理司副司長,從2003年新農合開始建立,就在衛生部負責這項工作。他告訴我們,2009年,每人每年100元的資金主要來自三個方面。中央補助40元,地方財政補助40元,農民個人繳費20元。
記者:“這筆錢能到位嗎?”
聶春雷:“這個是沒有問題的,因為新農合制度從開展到現在以來,各級政府都是非常重視,所以資金的到位還是非常好的,因為你這項制度,如果沒有資金的到位,農民不能及時得到報銷,你這個制度就發展不下去”。
記者:“新農合在最初設立的時候,最主要的一個目的就是要解決農民看病貴,看病難的問題,那么現在有了這100元錢的統籌之后這個問題能解決嗎?”
聶春雷:“從目前來看,農民看病貴看病難的問題已經得到了相當程度的緩解,新農合搞了以后,現在農民的就醫需求增加得很快。而且從我們統計的住院率來看,過去剛開始搞的時候,住院率是2%點多不到3%,現在已經達到5%點多,接近6%”。
記者:“就是農民現在敢去看病了”。
聶春雷:“對,敢去看病了,所以住院率在增加”。
聶春雷告訴我們,目前住院報銷比例已經達到了40%,今后這一比例還將繼續增加。
聶春雷:“明年后年我們的籌資水平要是籌到150元的情況下,我們就力爭能夠使農民看病,特別是住院部分能夠報一半”。
患大動脈阻塞一年的周福良老人,他的右腳因病不得不截肢。盡管他只交了3000塊錢的押金在衛生院,但他和他的老伴在衛生院已經住院快一個月了。由于現在新農合的報銷比例提高了,他起碼少花了三四千塊錢。
自費部分大幅降低,農村患者實在受惠
新農合制度于2003年開始試點,2008年已經全面覆蓋農村地區,受到農村老百姓的廣泛歡迎,大家把加入這項制度簡稱作“參合”。截至今年一季度,全國共有8.3億農民成功“參合”。在這一制度下,中央、地方兩級政府與農民個人共同籌資,以大病統籌為主,互助共濟。由此可見,新農合的“新”在于政府補助、農民參保,分擔農民治大病、住院的醫療費用,避免他們因病致貧、因病返貧。那么,新農合籌資水平現在提高到人均100元,到底意味著什么?農民看病難、看病貴的問題能因此得到多大的改善?我們的記者在河北三河進行了調查。
這里是河北省三河市高樓中心衛生院,從今年開始,三河市的新型合作醫療籌資額度已經由去年的94塊錢增加到100塊錢。那么增加到100塊錢,會對參加新型合作醫療的患者帶來什么樣的變化呢,我們的調查就從這所醫院開始。
在衛生院的住院病房里,記者見到了患大動脈阻塞一年的周福良老人。他的右腳因病不得不截肢。盡管他只交了3000塊錢的押金在衛生院,但他和他的老伴在衛生院已經住院快一個月了。周福良老人告訴記者,由于現在新農合的報銷比例提高了,他們自費的部分大大降低。
河北省三河市高樓鎮村民周福良:“原來自個要花5000多塊錢。(現在報的呢)花的少。(一個病下來要少花多少錢)那少花三四千塊錢甭說了”。
記者在隔壁的病房里見到了因為胃扭轉而動手術的張金國老人。他的侄子王小波一直在幫忙照料老人。他告訴記者,他們只交了5000塊錢的押金,但這次手術自己卻花不了多少錢。
記者:“像這5000塊錢里面,你們自己要花多少錢?”
河北省三河市高樓鎮村民王小波:“自己付1000多塊錢,能夠報3000多塊錢。
那么真的如這些住院病人所言,報銷比例能夠達到60%以上嗎?記者來到了藥房,從電腦里調出了兩個人的醫藥費用單。張金國老人的住院費用總額是3266.32元,補償金額2245.89元,自費金額只有1020.43元,補償比例達到68.7%。而周福良老人的補償額度更高,住院費用為10285.84元,補償金額達到了7340元。自費金額只有2945.15元。
記者:“自費比例占了30%?”
工作人員:“是的。”
三河市高樓鎮中小衛生院院長林福安給記者拿出了一疊住院病人的結算單,上面都清楚地寫明了醫療費用發生額,補償金額和自付金額。記者粗略算了一下,無論是外科手術,還是像高血壓這樣的內科病,每個病人的新農合報銷比例都在50%以上。林院長告訴記者,報銷比例之所以能夠提高,是因為目錄內藥品報銷比例顯著提高,而根本原因就是新農合的籌資額度漲到了每人100塊錢。
林福安:“報銷比例高了,原來(目錄內藥品)報銷比例是55%,今年報銷比例是75%。農村的參合基金增加了,報銷比例就相應增加了”。
不僅是目錄內藥品報銷比例增加,參合農民的醫藥報銷最高金額從原先的3000元漲到了3萬元,而一級醫院的最低起付費,也就是門檻費從原來的400元降到了150元。三河市衛生局黨組副書記王振亞告訴記者,新農合報銷比例的變化,是同這幾年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籌資額的增加密切相關的。
王振亞:“07年我們籌資50塊錢的時候,平均補償比例在20%-25%左右,08年我們籌資94元,補償比例一下子提高了到40%。今年上半年我們測算比例達到了45%左右”。
王振亞記者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在這每人100元的籌資額里,農民每人交20元,國家財政支付40元,省級財政支付28元,縣財政支付12元。由于三河市的財政還比較寬裕,加上由于提高了報銷比例,農民參加新農合比例高達96%,因此目前籌資并沒有遇到困難。對于明年要把籌資額度提高到150元錢,王振亞覺得所有出資人的比例都會相應擴大。
王振亞:“個人現在,08年09年人均20,2010年要漲到人均30.國家的相應的也要多拿”。
盡管農民繳納的新農合額度增加了10元錢,但王振亞告訴記者,明年將實行門診統籌,這樣農民籌資的30元錢在門診的費用也能夠得到相應的報銷。
王振亞:“現在我們實行的是家庭門診帳戶形式,和大病統籌相結合的方式,對農民的吸引力不大,門診費用報銷比例低。如果門診實行門診統籌,補償比例提高,對老百姓的吸引力會更大。門診會比他交的錢要高,報的費用要多”。
每戶農民每年最高的報銷金額,不得超過五萬元。而患有尿毒癥的飛飛每天要吃十幾種抗排異、抗病毒、護肝、養胃的藥物,平均下來一個月的花費就要在八、九千元。
聶春雷回應新農合難題
一、新農合難題之“報銷封頂”
畫面上的女孩叫郭飛飛,2007年夏天,一場疾病改變了她的人生,也改變了她的家庭。
安徽村民郭俊武:“專家講這小孩子是尿毒癥,我就問他,這個尿毒癥嚴重不嚴重?他說這個尿毒癥已經到晚期了,我當時我就嚇暈了。”
醫生告訴郭俊武,要挽救女兒的性命只能是找到匹配的腎源,做腎移植手術,萬幸的是,通過配對檢查,郭俊武自己的腎可以移植給女兒,然而,巨額的手術費卻又讓他犯了愁。
郭俊武:“我就問醫生,做這個手術大概要好多錢?他說大概要十幾二十萬。”
郭飛飛:“他就講嘛,反正親戚借一點,農村合作醫療報一點,能減輕好多負擔,他就講換吧。”
2007年12月,父女倆在合肥進行了腎移植手術,大大小小的花費加起來有18萬元。讓郭俊武一家略感欣慰的是,2008年,縣里新農合的籌資標準由之前的50元提高到了100元,隨著籌資規模的擴大,補償比例也由2007年的33.4%提高到了49.6%。
郭飛飛:“反正就是心情好一點吧,因為負擔要輕一點。”
新農合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飛飛一家的經濟壓力,然而另一方面,現行新農合制度中還有一條關于報銷上限的規定,即每戶農民每年最高的報銷金額,不得超過五萬元。而像飛飛得的這種大病,每天要吃十幾種抗排異、抗病毒、護肝、養胃的藥物,平均下來一個月的花費就要要八、九千元。
記者:“在采訪之中我們也看到了就是說報銷是有上限的,就像您剛剛提到的是農民純收入的6倍,那我們看到在2008年的時候,農村的人均純收入是4000多元,那么這樣算下來,最高上限就在2萬多塊錢,那么對于很多大病,這2萬元錢可能并不能解決很根本的問題”。
聶春雷:“新農合制度它是一個普惠的制度,它就是說,能夠解決農民的基本問題,因為我們提出的就是說要低水平,廣覆蓋,�;�,我們也在探索一些特殊的病種有沒有一些特殊的辦法能夠提高一下補償比,或者提高一下封頂線,一些地方也在探索。但是更重要的它是要通過醫療救助制度來解決,因為這個新農合要和醫療救助制度密切的銜接”。
二、新農合難題之“門診統籌不完全覆蓋”
由于中國屬于農業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國家,受到籌資水平的限制,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制度設計之初是本著,以大病統籌為主的原則來建立農民醫療互助共濟制度的。因此重點以保住院、�;緸橹�,對于一些需要長期門診治療的慢性病種,則相對較少涉及。
記者:“剛剛您還提到了就是住院費用現在可以報銷達到40%左右,那事實上其實更多的農民工需要的是門診這部分的報銷”。
聶春雷:“據我們就是年初的統計,有30%的縣、市、區搞了門診統籌,門診統籌現在確確實實只是在基層醫療機構,出了縣它基本上是不報的,因為小傷小病基本上都能解決�,F在有一些專家也委托一些專家,在全國搞門診統籌的地方 也在進行調查 通過他們的調查研究 想總結各地一些好的做法 將來我們要會出一個指導性的意見”。
三、新農合難題之“基層醫院條件有限”
這里是安徽某縣級人民醫院,不到早上7點,掛號窗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而在住院部記者看到,走廊兩邊也放滿了臨時增加的床位,走廊中間的通道,勉強可以讓前來護理的醫護人員通過,由于空間緊張,患者家屬們只能靠在病床邊上照顧病人,到了夜里也根本沒有可以棲身的地方。
記者:“咱們那有鄉鎮醫院嗎?”
患者家屬:“鄉鎮有。”
記者:“那為什么不在那看呢?”
患者家屬:“那邊查過,沒查到什么玩意,才過來查的。”
據該縣衛生局的統計數據顯示:2006年的住院人次不到2萬,2007年,推行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后,住院人次增加為2.7萬,到2008年上升到了超過四萬人次;而縣里140萬的總人口中,農業人口占120萬,可以說增長的部分基本上來自農民
另一方面,根據安徽省的新農合補償標準規定:鄉、縣、縣以上醫院住院的“起付線”分別為100元、300元、500元,補償比例分別為70%、65%、55%,也就是說,參合農民在基層醫院看病得到的實惠更多,那么到鄉鎮醫院看病的病人會不會更多呢?
眼前這個小醫院是鎮里唯一的一所衛生院,同樣是早上7點,與縣人民醫院相比,病人卻寥寥無幾。
安徽某鎮衛生院院長陳勝龍:“就是鄉鎮衛生院的醫生基本在我們這個地方,說句不好聽的,叫做什么?叫做萬金油,什么病都能看,比如說你來個急診了,你不能說哪一科室的,你是內科醫生也好,是外科醫生,你都得上去給他治療的。”
陳勝龍告訴記者,在鄉鎮醫院行醫,得做全科醫生,但醫院的醫療設備卻遠遠滿足不了診斷的需要,除了B超、心電圖,醫院只能做一些簡單的生化檢查,因此鄉鎮里的村民大多都還是喜歡到縣里技術條件好的大醫院看病。
雖然在這里大多數診斷要靠醫生,但醫院的人手目卻已經捉襟見肘。
陳勝龍:“能開處方的是4位,一共就4位,其中是一個是職業醫師,三個是職業助理,學歷都不是很高。”
最近幾年,衛生局也陸續招募了幾批大學生,分配到基層的鄉鎮醫院,但是來了之后卻總是留不住。
聶春雷:“在新農合同時推進的時候,就把加強農村服務機構的建設,還有加強農村醫療衛生技術人員的培訓都作為一些重要內容,但是這個設備有了以后,確確實實人員素質的問題是一個制約的瓶頸 所以呢,在加強對目前的這種基層的醫務人員培訓的情況下,衛生部、財政部和相關部門也搞了很多的城鎮支持農村的一些項目,通過這些項目,通過這些活動的開展對加強現在農村的醫療技術水平,都有一個很好的提高。”
四、農民工異地報銷難
我國外出務工農村勞動力高達2億人,占農村總人口的近四分之一。因此建立適應農民工現實需求的基本醫療保障制度,始終為各方所關注。但目前,我國多數地區新農合仍采取“原籍參合、原籍報銷”的辦法,也就是說外出農民工要在戶口所在地參加、享受補償。因此對于很多農民工而言,現實的情況就顯得很尷尬,不參加新農合,享受不到優惠政策、住院不能報銷是損失;參加新農合,減免的費用,還不夠往返辦理轉診、報銷的交通費和誤工費。
記者:“其實在中國,很多農民更多的時候他們是以農民工的身份在城里或者在異地打工,那么他們就涉及到一個異地報銷的問題 我們現在能不能做到異地報銷呢?”
聶春雷:“異地報銷也在逐步推進,首先我們是一個縣域內,它是新農合能夠直接報銷,就直接結算。現在我們也出臺了一個指導意見,就是在省市定點醫療結構,也要開展現場結報,就是說在你哪看病在哪報銷”
半小時觀察:加快改革公共衛生體制,合理分配醫療資源
我國是否存在看病難,到底算不算看病貴,這個問題在今年兩會期間還曾經引起過爭議。可如果問農民,他們中間很多人還是會說,看病真的很難。因為農村龐大的人口基數和相對較低的收入水平,新農合目前只能堅持廣覆蓋、�;�、可持續的原則,保障面從大病住院向門診逐漸延伸,補償水平逐步提高。而這一過程能否順利完成,還需要政府財力和社會資源不斷積累和投入。
從試點,到全面覆蓋,再到進一步提升,走過七個年頭的新農合確實緩解了農民看病的后顧之憂,但這項制度主要致力于解決農民看病的費用問題,其實除了費用之外,造成農民看病難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農村醫療資源匱乏。我們欄目也曾經對基層醫療機構進行過調查,發現很多鄉鎮一級衛生院設施陳舊,留不住人才,農民看個病就得跑到縣城、省城,甚至要跑到北京的大醫院,以至于出現了“全國人民跑協和”的現象。
應該說,缺醫少藥的矛盾在農村地區目前仍然沒有得到根本緩解,這說明僅僅靠新農合這一項制度,并不能完全扭轉醫療資源分配不合理的格局。只有當所有農民既能看得起病,又能看得好病的時候,我們才能給新農合打上滿分。面對這個目標,我們還需要付出很多努力。
農民不再為看病發愁,不僅需要提供更多的保障,蓋更好的病房,也要引入更優質的醫療資源,縮小城鄉之間的醫療差距。在加快推進新農合的同時,我們的公共衛生體制還需要動更大的手術,才能讓占人口絕大多數的農民享受到公平合理的醫療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