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在韶關8-14系列腐敗案中,“粵北首富”朱思宜成功地編織了一張以自己為核心的官商網，此案牽出31名廳局級官員。據朱思宜交代,為了當選全國人大代表,他上上下下打點,花了1000多萬元。
朱思宜（資料圖）
在韶關8·14系列腐敗案中,最核心的人物就是“粵北首富”朱思宜。通過他的供述,人們驚奇地發現,這個“洗腳上田”之后富甲一方的紅頂商人,如此成功地編織了一個以自己為核心的官商大網……
韶關8·14系列腐敗案中,“粵北首富”朱思宜成功地編織了一張以自己為核心的官商之網。正是由于這張關系網的存在,他的企業才能在韶關獨霸市場,行情看漲；也正是依靠這張關系網,朱思宜多方“運作”,謀得了全國人大代表、廣東省工商聯副主席的頭銜,并迅速用這 些頭銜擴充自己的關系網,攫取更多的資源。2010年1月初,朱思宜被控行賄罪,一審開庭,但目前尚未宣判。
花錢買市場單是韶鋼一家,就送了近2000萬元為了能將煤銷入韶鋼,從董事長到分管產供銷的總經理、供應處處長、供應處燃料科科長,再到下面的辦事員,他一一賄賂
現年53歲的朱思宜,在1996年創辦了宜達燃料開發有限公司。經過十幾年的發展,該公司在朱思宜案發前已經成為一個大型企業,擁有1個房地產公司和分布粵湘兩省的15個煤場,年營業額達8億元,單2007年、2008年的納稅額就達9000萬元,而且正在準備上市。朱思宜本人也 被稱為“粵北首富”。
煤礦業是一個資源型行業,利潤極高,行業發展最重要的就是銷路。如何占據市場?在朱思宜的邏輯中,只要用錢就行,將錢作為打通市場所有關口的法寶。
從起訴書中,記者了解到,為了能將煤銷入韶鋼,朱思宜可謂是下了血本,從董事長到分管產供銷的總經理、供應處處長、供應處燃料科科長,再到下面的辦事員,他一一賄賂,行賄金額將近2000萬元。
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對于韶鋼供應處長閻蜀南,朱思宜格外上心,因為他直接掌握著供應方面的大權。
朱思宜向辦案人員交代,1999年在參加韶鋼的招標時,認識了閻蜀南。當時閻蜀南擔任韶鋼供應處副處長,主持供應處的全面工作,供應處業務由閻蜀南說了算。朱思宜表示:“當時我們公司以價格優勢中標,但由于我的公司是新客戶,韶鋼老是挑刺,說煤的質量不行,所以我們 供煤數量很少。我認為可能是因為跟閻蜀南的關系不夠好,于是想辦法與閻蜀南搞好關系。”
于是2002年春節前的一個晚上,朱思宜提了一個紙袋,里面裝了兩瓶“水井坊”、兩條煙和1萬元人民幣,來到了閻蜀南的家,感謝閻蜀南對公司的照顧。據朱思宜回憶,閻蜀南再次和他強調了煤的質量問題。
聽到閻蜀南“點”自己,朱思宜馬上掏出大禮包,說:“宜達公司每供一噸煤,就給您8元的提成。”當時閻蜀南還冠冕堂皇地說不要講提成的事,還是要保證煤的質量。過了兩三個月,朱思宜打電話給閻蜀南約他在韶鋼南大門見面,見到閻蜀南后,朱思宜二話不說,從車上下來, 將一個紙袋放到了閻蜀南的車上,里面是20萬元現金,是閻蜀南在那兩三個月里按8元一噸提成所得,閻蜀南照單全收。
從此,在2003年大半年的時間里,朱思宜每隔一兩個月或者兩三個月就會按這種方式送錢給閻蜀南,每次都是二三十萬元或者三四十萬元,都是按照供煤量每噸8元左右的回扣返還給閻蜀南。從2003年下半年開始,朱思宜認為與閻蜀南的關系穩定了,于是以工作繁忙為由,讓自 己的小舅子宜達公司副總經理楊仲生與閻蜀南聯系,但規矩沒變。
2007年閻蜀南調任韶鋼集團原料廠黨委書記兼工會主席,朱思宜認為以后用不著他了,于是在那年的七八月份,楊仲生最后一次給閻蜀南送錢,金額是八九十萬元。幾年下來,朱思宜的宜達公司一共送給閻蜀南人民幣1200多萬元。
另外,2007年三四月份,閻蜀南提出要求:要房。于是楊仲生在韶關市和平路浪琴居,以其姐姐的名義購買了米蘭心殿162平方米的大房和8平方米的車位送給閻蜀南。這也就是閻蜀南被搜出巨款的那個房間。
對于時任韶鋼董事長的曾德新,朱思宜為了爭得他的關照,2005年到2008年每逢中秋、春節,朱思宜必登門拜訪,每次送上5萬到8萬元維持關系,幾年來下,共送給曾德新40萬元。逢年過節,朱思宜還會去看望另一個“重要人士”,那就是韶鋼分管產供銷的副總經理黃旭明,2005 年到2008年,累計下來,朱思宜送給黃旭明223萬元。
對于韶鋼管理供應方面工作的化驗、稱重等部門,朱思宜也都很上心,他的公司“仗義疏財”幾萬幾萬地打點了各個關口的人。據辦案人員介紹,由于韶關的工資水平低,往往幾萬塊就能將關口攻破。
當然,朱思宜花的錢,都會有回報,而且是巨額回報。幾年來,他的宜達公司的營業額直線上升。用錢買路,讓朱思宜嘗夠了甜頭,也讓他堅信,這是一條制勝之路。只是他沒有想到,有一天,一跟頭摔下來,就從云端摔到了地下。
花錢買光環供稱花千萬“運作”全國人大代表資格朱思宜交代,為了當選全國人大代表,他上上下下打點,花了1000多萬元。
某些人富有之后,就想要權,就想要名,就想要光環,朱思宜也不例外。但在朱思宜的心里,他還有另外一個盤算,那就是這些東西能讓他編織更大的網,并能將之轉化為更多的錢。
在他的眼里,這也是生意。
2007年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選舉,廣東省工商聯要進行選舉,朱思宜對此早就動心。雖然2003年他已經當選廣東省人大代表,但他想更上一層樓。
于是,他找到了時任廣東省人大常委會選舉聯絡人事任免工作委員會副主任的楊成勇和時任廣東省工商聯黨組書記、省委統戰部副部長的黃少雄。
據辦案人員介紹,朱思宜與楊成勇的接觸始于2005年,當時楊成勇到韶關為當地人大代表講課。為了和楊成勇搞好關系,朱思宜跑到韶關市人大招待所,向楊成勇賄送了人民幣1萬元。
此后,2005年中秋節至2007年春節,每逢中秋節和春節,朱思宜都會在廣州市福今路某大院門口附近給楊成勇送過節費。據檢察機關統計,朱思宜五次共送給楊成勇13萬元。2007年5月至11月,朱思宜在廣州福今路某大院門口附近又分兩次送給楊成勇8萬元。
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選舉在即,朱思宜謀劃當選全國人大代表,但他搞不清門路,于是他找到了楊成勇,請求楊成勇幫忙,爭取能當上全國人大代表。
楊成勇告訴他人大代表選舉的流程,朱思宜找到了韶關市人大和組織部的相關人士,并送上了禮金,結果朱思宜成功地被韶關市推薦為候選人報送省人大,并最終成功當選全國人大代表。
2008年春節前,朱思宜當選全國人大代表后,為感謝楊成勇的幫助,在廣東大廈附近分四次賄送共計15萬元。
據朱思宜交代,為了當選全國人大代表,他上上下下打點,花了1000多萬元。楊成勇的辯護律師馬輝透露,在朱思宜謀求全國人大代表職務過程中,收受其財物的官員不少于10人,其中一些人受到黨紀政紀處分。
與此類似,朱思宜想當選省工商聯副主席,用辦案人員的話說,一方面這是因為朱思宜喜歡光環；另一方面是有了這個身份,他可以認識更多的老板和領導,方便編織關系網。
于是,朱思宜找到了黃少雄。與楊成勇還有所不同,黃少雄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表示想向朱思宜借錢買房,一下就借了近100萬元,可是借了就沒還,房也沒買。但是,事還是幫朱思宜辦妥了,朱思宜在2007年8月成功當選廣東省工商聯副主席。
當然,朱思宜被捕之后,把楊成勇、黃少雄全都招供出來。朱思宜供稱楊成勇受賄37萬元,但楊成勇只認8萬元。據辦案人員介紹,楊成勇在朱思宜出事后就已料定朱思宜會將自己供出來,于是,楊成勇把8萬元捐了出來,讓他在梅州老家擔任村干部的哥哥幫忙在老家捐建水井。 “他自己只認8萬元,然后又將8萬元捐出去,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其實是畫蛇添足。”辦案人員說。
今年3月份,楊成勇案開庭,他依舊堅持8萬元的受賄金額不松口。目前案件還沒有宣判。
今年1月12日,韶關市紀委通報,韶關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朱金雄、韶關市委組織部原部長李曉春、韶關市政協原副主席譚章明、韶關市原市委副書記華培強四名涉案違紀的省管干部受到處分。
朱金雄被給予留黨察看二年處分,由正廳降為副廳級；李曉春被給予留黨察看兩年處分,由副廳降為副處級；譚章明被給予留黨察看兩年處分,由副廳降為正處級；華培強被給予黨內嚴重警告處分。
至于黃少雄,由于被朱思宜供出,他的案子目前還在偵查之中。據檢察機關透露,黃少雄在擔任省委統戰部副部長期間,利用職務之便與多家企業聯系,為一些企業謀取不正當利益,受賄金額驚人。黃少雄案至今尚未宣判。
花錢買保護傘公安局長葉樹養大開綠燈,沒人敢找茬韶關地面上的交警、公安都知道朱思宜是葉樹養的人,再也不敢找他和他公司的麻煩
除了要將自己的貨物成功地輸入市場,以全國人大代表、廣東省工商聯副主席之名編織更大的官商之網外,打造一個有效的保護傘,對于朱思宜這種行走在江湖的人來說,至關重要。
這是一個巨大的保護傘,囊括了政商各界,這其中有一個人讓他在韶關通行無阻,這個人就是葉樹養。
朱思宜表示,他最初與葉樹養的接觸是因為他公司車輛的緣故。2005年底,朱思宜的宜達公司運煤車隊因超載,多次被韶關市公安局高速警察大隊處罰。為此,朱思宜找到葉樹養幫忙。葉樹養當即指示韶關市公安局高速警察大隊,對宜達公司的運煤車盡量放行,除嚴重違章外 不處罰。為表示感謝,葉樹養在2005年中秋節至2008年春節期間,分6次共收受朱思宜人民幣30萬元。
自從那次之后,韶關地面上的交警、公安都知道朱思宜是葉樹養的人,再也不敢找他和他公司的麻煩。
2008年,閻蜀南出事,朱思宜第一個找的還是葉樹養,可見朱思宜對其何等倚重。
“江湖經”
送禮三步走過節費廳座5萬
朱思宜是編制關系網的高手,在他的江湖世界,官商通吃。在韶關,政商各界都知道他“手眼通天”,是“交游官場”的江湖老手。
過節費:廳級五六萬,處級兩三萬
他善于通過私下送錢的方式,結交權貴,打通生意場上的各種關卡。據辦案人員介紹,朱思宜送禮有自己的標準。過節費:廳級,五六萬元；處級,兩三萬元。托關系辦理一般事務,10萬到20萬元。托人辦重大事件,則100萬元、200萬元都不吝惜。
辦案人員表示,由于韶關的平均工資不高,所以兩三萬元一般就可以打通一個關卡。
當然,朱思宜在送錢方面也是有講究的。第一步叫“投石問路”,遇到廳級干部,先給一兩萬元,看他敢不敢收；如果收了,就開始第二步,“加深感情”,送上兩三萬元；如果又收了,就進入第三步,“穩定關系”,逢年過節送5萬元“過節費”。這表明,遇事這個廳座是可以幫忙的。
曾是“明星代表”,名利場上得心應手
除此以外,朱思宜還喜歡借勢、造勢,在名利場上每每得心應手、游刃有余。
在每年的廣東“兩會”上,朱思宜都是活躍人物。2004年廣東省十屆人大二次會議上,他聯合其他10位代表,領銜提出《關于盡快出臺廣東省行業協會管理條例建議的議案》,要求糾正過去官辦行業協會的做法,被大會主席團采納。
2006年廣東省“兩會”上,朱思宜一口氣提交了三份立法建議。2007年,他又領銜提出兩份議案,建議制定《廣東省人體器官捐獻管理條例》和《廣東省小水電管理條例》,占大會通過代表議案總數的1/6。“小水電”議案在2007年7月落實到位。2008年3月,就在他被調查的半年前,他還在全國“兩會”上建議,改革煤炭生產管理體制,設立煤炭局,納入“大能源部”。
“說話總能切中時弊,建議、議案數量多、質量高,”一些報道廣東省“兩會”和全國“兩會”的記者回憶道。也正因為如此,朱思宜每每成為被媒體重點“盯梢”的“明星代表”。在談論代表體會時,他頗能切中時弊。他說:當好人大代表,要把履行職責貫穿到日常工作和生活中去,即履職常態化；僅靠出席一年一次的人代會來履行職責,只能算是“會議代表”。
擔任省人大代表期間,朱思宜的公眾形象日漸耀眼。他是納稅大戶,還“樂善好施”,捐資助學,修橋鋪路,重大自然災害之后,他都會帶頭捐款。
領銜提代表議案,調研靠他人完成
不過,在其他人大代表印象中,朱思宜是另外一種形象。有代表透露,多數由朱思宜領銜提出的代表建議和議案,大量調研工作均由其他代表完成,朱思宜的作用主要體現在后勤支持上。
另有代表指出,朱思宜為人“八面玲瓏”。例如在大會分組討論期間,他發言總是長篇大論,談話內容根據會場上領導人不同而隨機調整,總能緊扣相關領導分管的工作。
一位代表直稱朱思宜跟領導說話“很肉麻”,例如“某某領導,好久沒有見到你,非常想念”這些話,朱思宜可以脫口而出,“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朱思宜偶爾也會炫耀最近在某個飯局上,見到了某位重要官員。
坐擁巨額財產的朱思宜可能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苦心編織的關系之網竟如此不堪一擊。就在自己剛站到事業頂峰的時候,又迅速地跌落到人生的谷底。
2010年1月初,朱思宜被控行賄上千萬元,一審開庭,但目前尚未宣判。
記者眼
網上仍能搜到
《好人朱思宜》
南方日報記者昨天以“朱思宜”為關鍵詞在網上搜索時,竟還能發現一批“表揚”朱思宜的文章,比如《好人朱思宜》、《朱思宜:“愛心是責任,也是競爭力”》《煤老板朱思宜:財富與責任》、《朱思宜,使命就是力量》等。在平時的輿論宣傳中,朱思宜一直標榜自己是“愛心企業家”。
在這些文章中,朱思宜被描述為一個“樂善好施的商人”、“經常參加慈善活動”。有的文章稱他“為慈善或公益事業捐款累計近2000萬元”。而事實上,在葉樹養2008年8月事發后1個多月,朱思宜就“辭去”韶關市人大代表的職務,并在當年10月被全國人大常委會免去全國人大代表的職務。
朱氏“豪言”
我為什么
要做人大代表?
我為什么要做人大代表?我絕不是要去出風頭、擺闊氣,更不是要在多少人面前去顯聰明、耍能耐。我認為,人大不僅是個大舞臺,而且是個智力庫,是商討國家省市大事的立法機關,匯聚了社會各類拔尖人才,我要用經營智慧的理念去參與人大工作,用經營的方法使用人才智慧,為企業、為社會、為百姓、為政府立好法,做更多、更好的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