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瞬間”的交通事故，卻讓相關事故方開始了長達6年的訴訟過程。在這過程中，沒有受益者，都是受害者。本來，可以讓各方損失降到最低，但……

    梁建柱，男，1959年3月10日出生，交通事故前曾是內蒙古赤峰慶鑫燃氣有限責任公司一名普通的職工，是本次事故的主角之一，也是此次事故中最大的受害者。2005年1月23日事故當天，實際上他是受傷最為嚴重的。據當時的醫療機構診斷證明：該事故造成梁建柱的右股骨、右脛股骨和腓骨粉碎開放性骨折、胸椎骨折，全身骨折多達20處，至今其胸椎骨折仍未進行處理手術；6年維權過程中，參加法院正式審判共10次，庭下爭論、調解更是不計其數；因賠償、治病、維權等，造成負債累累，并低價賣房；2008年，孩子輟學；2009年3月16日，妻子與其離婚；現他早已失業……但正是由于他的堅持，最終得到了公正的判決，也彰顯了我國法律的公正性。維權成功后，他說要感謝很多人，但首先應該感謝他自己。

    交通事故

     2004年5月31日，梁建柱在赤峰華野農機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華野農機）處，購買了山東凱馬汽車制造有限公司生產制造的凱馬牌汽車一輛。雖然在上牌時，遇到了一些問題，但好在很快拿到了牌照。但此次上牌問題，多少也給梁建柱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2005年1月23日，梁建柱駕駛該車行駛到赤峰市敖漢旗萬白線74KM+230M處，車輛突然失控，向左側道路駛去。梁建柱說，當時方向盤已經卡死，自己如何努力也未能讓汽車回到正常方向。而此時，道路左側正駛來一輛貨車，車牌號為蒙D19537號。兩車相撞后，車輛均嚴重損壞，并造成兩車中5人全部受傷。其中，蒙D19537號貨車司機趙殊春受傷較為嚴重，而梁建柱本人也是因大量出血而導致當場休克，其它3位乘客受傷相對較輕。經搶救后，兩位重傷人員均渡過危險期。

    2005年3月8日，敖漢旗交警大隊作出了《第33號交通事故責任認定書》，認定梁建柱為交通事故的主要責任方，而趙殊春為交通事故的次要責任方。但同年11月18日，敖漢旗交警大隊根據《內質所函【2005】34號鑒定報告》，又作出《第269號交通事故認定書》，認定無法查證交通事故事實，當事人梁建柱、趙殊春等5人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于是，趙殊春及其駕駛的事故車車主盧信將梁建柱及其所在公司告上法庭。而梁建柱認為，此次交通事故的主要原因是方向機（即轉向器）產品質量問題，并非其本人操縱錯誤導致。于是趙殊春、盧信將華野農機作為第三方一同告上法庭。于是，三方開始準備各自的訴辯的證據。

    牽涉司法

    梁建柱介紹，事故發生后，他就向交警部門及華野農機提出此次事故是由于所駕駛車輛方向機卡死造成。敖漢旗交警大隊要求其對事故車輛方向機是否合格進行鑒定。但此期間，華野農機派人跳進交警大隊院內，試圖拆走方向機，以及后來又安排專家來查看實物，并提出了一些非法要求。這些都更加堅定了梁建柱認定此方向機肯定有問題。此后，敖漢旗交警大隊根據梁建柱2005年9月18日的申請，委托內蒙古自治區產品質量檢驗所對事故車輛方向機進行技術鑒定，2005年11月3日該所作出《內質所函【2005】34號鑒定報告》，結論為：由于方向機嚙合間隙調整失準，方向機齒條和齒扇配合出現非正常磨損痕跡，從而會造成汽車在行駛過程中出現方向機阻滯或卡止等現象。根據梁建柱的再次申請，該所2005年12月13日作出《內質所函【2005】37號“關于對凱馬牌KMC1031PB汽車方向機要求進行新舊鑒定的答復”》，內容為：根據《內質所函【2005】34號鑒定報告》，可以肯定該方向機是一臺留有拆裝和維修痕跡的舊方向機。至此，梁建柱認為事故是華野農機銷售車輛的產品質量問題所致，應該是沒有任何爭議的。

    2006年2月20日，赤峰市紅山區人民法院《（2005）紅民初字第1360號民事判決書》的判決結果，要求第三人承擔相關賠償，這也恰如梁建柱所愿。時隔一年以后，能得到如此判決結果，梁建柱還是比較滿意的。但豈料，這只是其長達6年維權生活的開始。

    對于上述審判結果，華野農機不服，上訴到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中級人民法院。2006年7月14日，該院認為，原審判決違反法定程序，可能影響案件正確判決。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53條第一款第4項之規定，裁定如下：1.撤銷原審判決；2.發回重審。實際上，這種本不必要的反復只是剛剛開始。這或許也與梁建柱本人及其團隊未能深刻了解相關法律知識有一定關系。

    2006年11月1日，赤峰市紅山區人民法院對此案再次開庭，由于此次該院是站在處理交通事故民事糾紛的立場，因此判定梁建柱進行賠償。而判決書中未列出“因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與產品質量責任是兩個不同的法律關系，梁建柱對自己的主張可另行訴訟解決”的說明，梁建柱認定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立即提出上訴。2007年4月2日，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中級人民法院仍是認為，原審判決違反法定程序。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53條第一款第3項之規定，裁定如下：1.撤銷判決；2.發回重審。梁建柱此時只知道結果對他來說是公正的，但仍未搞清楚原審到底違反了什么樣的法定程序。

    2007年12月12日，赤峰市紅山區人民法院對此案第三次開庭，仍判定梁建柱進行賠償。此次開庭與第二次開庭相比，只是增加了第三人山東省煙臺市東航汽車部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煙臺東航）。而第三人在此時引入，在這一階段并未起到什么作用，但為后來的產品質量糾紛案件的艱難審判埋下了伏筆。

    漫長訴訟

   對于上述判決，梁建柱當然仍是不服，繼續上訴到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中級人民法院。2008年6月23日，該院對本案進行了最終裁定，并在（2008）赤民二終字第221號民事判決書內，明確告知“因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與產品質量責任是兩個不同的法律關系，梁建柱對自己的主張可另行訴訟解決”。至此，梁建柱終于搞清楚，他實際上要打兩個官司，交通事故糾紛官司，他應該做到賠償合理。而其重心，應該在第二個官司上，即產品質量糾紛官司。但這距離交通事故發生已經長達三年半的時間。但三上初級人民法院法庭、三上中級人民法院法庭的事實，顯然不是梁建柱本人能夠左右的。

    6年維權的第一階段終于告了一段落，這一段時間，他的身份是被告。第二階段維權生活也隨之開始，他成為了原告，但畢竟已經耗費了太長時間。

  2008 年12月23日，梁建柱首次以原告身份，將華野農機、山東凱馬汽車制造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山東凱馬）、山東省煙臺市東航汽車部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煙臺東航）告上法庭。梁建柱認為板上釘釘的事情，在這里卻又出現波瀾，他又一次敗訴了。

    事情還要追溯到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中級人民法院將交通事故案件第二次打回重審時，要求增加第三人煙臺東航。2007年8月6日，赤峰市紅山區人民法院現場勘驗時，華野農機和煙臺東航以上次鑒定時不在場等種種理由，提出重新鑒定涉案方向機，并同意法院重新委托鑒定機構。而對此，梁建柱并不同意，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但如果案件卡在此處，勢必難有最終結論。《（2008）松民初字第3837號民事判決書》顯示，“2007年8月24日赤峰市紅山區人民法院征詢各方當事人意見后，原被告均同意到具有國家級資質的檢測部門進行重新檢定，并同意法院委托。”但據梁建柱本人提供的資料中，他于2007年8月27日提出了不同意重新檢定的意見。2007年9月3日，赤峰市紅山區人民法院委托長春國家汽車質量監督檢驗中心對故障車方向機進行鑒定，結論為：在輸入軸全軸角測量范圍內輸入軸轉動自如，無卡滯現象。對于這一結論，梁建柱始終未認可。但卻在此次審判中，成為方向機是否有質量問題的重要證據，駁回了原告梁建柱的訴訟請求。

    此后，梁建柱將此案上訴到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中級人民法院。2009年5月11日，該院認定原審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上訴人的上訴理由不能成立。故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決定。即將到手的勝利變成了慘敗，但好在梁建柱并沒有對法律喪失信心。

    經過又一年多的申訴后，2010年6月經過又一年多的申訴后，2010年6月9日，內蒙古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認為，申請再審人梁建柱的再審申請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79條第一款第2項、第6項規定的再審情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79條第一款第2項和第6項、第181條、第185條之規定，裁定如下：本案指令赤峰市中級人民法院再審。2010年11月4日，內蒙古自治區赤峰市中級人民法院經再審后，認定一審、二審中采用的長春國家汽車質量監督檢驗中心作出的鑒定結論為依據欠妥。該中心雖然具有汽車零部件檢測鑒定資質，但該中心不是司法鑒定名冊上所列的鑒定機構。而內蒙古自治區產品質量檢驗所作出的鑒定結論，可以作為認定案件事實的證據。由此作出如下判決：1.撤銷二審、一審判決；2.山東凱馬賠償同型號各項質量合格的汽車一輛；3.山東凱馬賠償梁建柱醫療費26852.40元、誤工費1558.20元、護理費1491.01、交通費270元，合計30171.61元；4.華野農機、煙臺東航對2、3項承擔連帶責任；駁回梁建柱的其他訴訟請求。此案至此終于告一段落，梁建柱當場喜極而泣。

    都是受害方截至目前，我們仍不知道上述案件中，三被告人是否會走申訴程序。但長達五年零九個月又十天的漫長維權過程，梁建柱是身心疲憊的。但同樣，與此次交通事故相關的人都是疲憊的，包括我們的法院、檢驗所等部門。正如文章開篇所說，沒有受益者，都是受害者。

    縱觀整個案件過程，影響案件正常進行的兩個關鍵點是：一、交通事故糾紛和產品質量糾紛是否可以合并為一個案件進行審理？二、對方向機產品質量是否有必要進行二次鑒定？關于這兩個問題，筆者咨詢了北京市盈科律師事務所的首席律師蔣蘇華先生。他認為，通常來說，兩個案件不能合并審理，上述案件交通事故案件應當很快結束，重點應放在產品質量糾紛案件上。而方向機的二次鑒定，實際上并無必要。第一次鑒定是由敖漢旗交警大隊委托，且由有司法鑒定資質的內蒙古自治區產品質量檢驗所來完成，其鑒定結果應當得到認可。他還表示，該案件正常來說，應該在一年時間，可以最終結案。但法院在審理過程中，經常會碰到一些棘手問題，例如相關法律條款的適用問題等，會影響到審理進度。但此案審理長達六年時間，確實較為罕見。

    “梁建柱維權事件”，可以說是一起不成功的維權成功事件，很多事情值得我們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