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車間組裝的凱美瑞轎車。圖/新華社
4月30日上午,北京的凱美瑞車主劉先生,接到了廣汽豐田發過來的一封特快專遞。快遞里是一份“凱美瑞召回通知”和一封《廣汽豐田致凱美瑞車主的道歉信》,稱廣汽豐田承諾召回近26萬輛凱美瑞,并由經銷店免費更換設計存缺陷的車輛真空助力器。
聯想到大約一周前在央視新聞頻道看到的“部分凱美瑞車型可能存在剎車失靈缺陷”報道,劉先生意識到,輿論壓力迫使企業做出了快速應對危機的反應。
暢銷凱美瑞驚爆“剎車門”
4月22日晚,也就是在央視新聞報道出來的第二天,廣汽豐田就以電子郵件的形式向媒體發送《廣汽豐田致媒體的感謝信》(以下簡稱《感謝信》),表示公司已于當日向國家質檢總局缺陷產品管理中心提出主動召回凱美瑞的申請。
在《感謝信》中,廣汽豐田首度回應了央視的報道,解釋說由于凱美瑞剎車真空助力泵存在的問題,可能導致在極端情況下(在高氣溫或者頻繁使用剎車)剎車踏板變硬并出現漏氣異音。一旦出現上述問題,駕駛者只有用力踩剎車踏板才可能獲得充分制動力。
4月24日,廣汽豐田主動召回申請獲得國家質檢總局批復,由于剎車系統真空助力器中分隔皮膜存在設計缺陷,對2006年5月15日至2008年3月3日間生產的共計259119輛凱美瑞轎車實施召回。
近26萬輛凱美瑞大規模召回,創下了豐田進入中國市場以來最大規模的召回。由于凱美瑞屬豐田暢銷全球的王牌車型,再加上廣汽豐田可能存在長期“隱瞞”設計缺陷的嫌疑,外界輿論稱之為“剎車門”事件。
央視援引國家質檢總局提供的報告說,截至2009年4月20日,凱美瑞因剎車故障引發的市場索賠共1249件,期間有事故發生,不過并未發現人員傷亡。考慮到駕車安全,先期提出索賠的部分凱美瑞車主,已經通過自費方式更換了改進后的剎車系統。
《中國周刊》記者了解到,從2008年3月開始,廣汽豐田變更了凱美瑞真空助力器皮膜設計參數,以增強皮膜的耐久性能,但并沒有按照有關規定向相關部門報告,更沒有主動向消費者告知。
今年3月,廣汽豐田向國家質檢總局遞交申請,希望通過為期6個月的市場技術服務方式,為車主更換改進過的剎車系統。這份報告在第二天就遭到質檢總局“駁回”。按照我國《缺陷汽車產品召回管理規定》,凱美瑞的剎車問題屬于“一個批次性的安全缺陷,必須用召回的方式來處理”。
不過,就在廣汽豐田與質檢總局就凱美瑞召回事宜進行溝通過程中,央視提前對此事進行曝光,讓當時正忙于參加上海車展的廣汽豐田迅即陷入被動。為了平息事態,廣汽豐田在央視新聞報道出來的第二天,就向國家質檢總局遞交了“主動召回申請”。
廣汽豐田解釋,一開始未能采用召回方式,是基于以下兩點考慮:一是不良發生時有異音產生,可預見到異常并能做出對策;二是最差狀態時的制動力滿足法定的制動力標準。
據央視報道,按照3000元一個真空助力泵計算,如果采取主動召回,涉及的26萬輛凱美瑞就需要近8億元;另據國家質檢總局的調查顯示,有近兩成的消費者是自費更換,或不清楚應免費更換;如果按照這一比例,企業不采取主動召回意味著至少可以省下近2億元。
《中國周刊》記者從接近國家質檢總局的知情人士處了解到,凱美瑞“剎車門”事件曝光后,為了盡快“滅火”,廣汽豐田一方面“動用”了當地政府的力量,派人迅速趕赴北京向國家質檢總局領導“說明情況”;另一方面,宣布全部召回可能存在剎車缺陷的“問題”凱美瑞,并免費為消費者更換改進后的新剎車系統。
“顏面掃地”的不僅僅是豐田
豐田中國投資有限公司公關部負責人牛煜告訴《中國周刊》,凱美瑞大規模召回,是剎車系統中的真空助力器分隔皮膜的設計參數不當導致。豐田公司對于召回事件給消費者造成的不便深表歉意,并表示豐田會繼續加強產品設計、零部件采購和生產工藝等各個環節的質量監管,以防類似的事件再次發生。
然而,凱美瑞“剎車門”事件所產生的負面效應,遠超過豐田預期。日前在凱美瑞車友會論壇上流傳最廣的一個帖子,就是根據小沈陽和趙本山在今年春晚的火爆小品《不差錢》中的對白,創作出凱美瑞“剎車門”版段子——盡管有人質疑,這可能是凱美瑞競爭對手“不失時機”掀起的一場網絡營銷戰。
凱美瑞“剎車門”只是近年來頻發的國產日系車眾多“質量門”事件之一,由于該車型在國內極度暢銷,所以引起了更大輿論關注。“剎車門”事件不僅讓豐田“顏面掃地”,更讓所有國產日系車的高品質信譽發生動搖。
從2005年震驚全國媒體的某日系品牌轎車所謂的“婚禮門”事件,到2006年皇冠、銳志接連發生的“漏油門”事件;從2007年50萬輛廣本大召回一舉創下日系品牌轎車中國最大規模召回案,到最近才“水落石出”、持續時間長達兩年的豐田凱美瑞“剎車門”事件。
這一系列曝光的“質量門”事件,都是一貫倡導“精益生產、持續改進”理念的日系品牌轎車在進入中國后陸續發生的。縱觀近兩年國內汽車召回紀錄不難總結出:日本車在中國賣得越多的同時,因各種設計缺陷和質量問題而召回的頻次和數量也同樣越來越多。
在獲悉凱美瑞“剎車門”事件后,一位報道汽車行業新聞超過30年的國內某資深媒體人士告訴《中國周刊》,凱美瑞大批量召回的事實令人震驚,但同時也讓包括他本人在內的消費者頓悟:所謂在可靠性上首屈一指的日本車,其質量并非走到哪里都一樣。
“以前我一直認為,日本車在技術上雖然算不上是世界最先進,但在產品的質量可靠性上,應該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直到凱美瑞‘剎車門’爆發,我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洗腦很多年,那一刻我對國產日系車的迷信被徹底打破了。”上述媒體人士總結,日本人的造車理念,是完全以市場變化和消費者需求為導向。因此,相對而言日系車比歐美系車更注重營銷包裝和廣告炒作。
日系汽車品牌在市場推廣和媒體公關上所作的努力,實際上要遠遠多于企業在技術改進的嘗試。尤其是在產品出現各種各樣的質量問題后,日系汽車品牌也更傾向于采取市場應對舉措,而不是在技術上謀求進一步改進和提升。
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數年前一場車禍后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的“婚禮門”事件,令幾乎所有在華的日系合資車企都感到“人人自危”。
為了將負面效應降到最低,這些合資企業決定:每一年都輪流邀請中國媒體到日本參觀生產工廠和觀看真車碰撞試驗,并借此機會大力宣揚日系車安全性能和理念。“對于原先并不認可日本車安全理念的記者而言,參觀工廠和觀看試驗過程就相當于洗了一次腦。”
不僅如此,3年前參照歐洲NCAP(新車評價規程)標準打造的國內第一個汽車碰撞測試評價體系——C-NCAP(中國新車評價規程)誕生以來,各日系品牌在華合資企業都積極應對,并為參與C-NCAP碰撞“考試”的車型做了大量針對性的技術改進工作。
因此,在后期C-NCAP碰撞測試中,獲得“五星”甚至“五星+”日系車要遠遠多于歐美品牌的同類車型。“打個比方,日系車就像一個擅長考試的學生,總能在消費者面前拿出優異的成績單,但是這樣并不能杜絕車輛在實際使用過程中頻頻爆出的質量缺陷。”
當精益化生產方式遭遇本土化采購
豐田中國和合資公司廣汽豐田的有關負責人均向《中國周刊》表示,設計存在缺陷的剎車系統,并不會影響到其他國產豐田車型,而在海外市場豐田也沒有因為類似的缺陷發布召回行動。對此,汽車專業分析人士認為,只有一種說法可以解釋,就是那套“設計參數不當”的剎車系統,可能是專門針對國產凱美瑞開發的。
《中國汽車要聞》主編鐘師是長期研究豐田精益化生產方式的獨立汽車行業分析師。他認為,引發凱美瑞大規模召回的原因,可能不僅僅局限在產品設計上的缺陷,在零部件采購、裝配工藝以及海外產品引進中國市場所進行的本土化改進等諸多環節,都有可能出現“某一批次產品存在同樣質量缺陷”的問題。
鐘師認為,雖然目前還無法判斷國產日系車與海外日系車是否存在品質上的差異。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汽車產品的品質與零部件采購價格,兩者的確存在一定的必然聯系。
比如凱美瑞剎車失靈的問題,就是由于真空助力器內皮膜容易出現破裂所致。國家質檢總局缺陷汽車召回專家庫成員、高級工程師王曉陸說,存在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材質問題,比如橡膠材質韌性不夠好。之前的銳志皇冠漏油事件,也是因為密封膠和密封墊的質量問題導致汽車在發動機的質量控制上出現問題。
實際上,近年來大部分國產日系品牌車的召回案例,在不同程度上都是因一些非關鍵性零部件材質不達標引起的,而這些非關鍵性零部件大多來自中國本土的供應商。
2007年3月,廣州本田召回近50萬輛雅閣、飛度和奧德賽轎車(占廣本當時已售車型50%以上),原因不外乎“助力轉向油管容易老化”、“螺栓可能斷裂”甚至是“密封膠受熱可能流入油泵繼電器內部”,歸根到底仍是零部件材質問題。
國產日系車動輒數十萬輛的召回,凸顯了日系汽車品牌在遭遇市場競爭“必須的”本土化采購時容易失守品質底線。
中國汽車工程學會汽車測試技術分會的一位副秘書長告訴《中國周刊》,凱美瑞“剎車門”事件暴露出許多合資公司在國產化工作中存在的一個缺憾——針對本土開發的零部件測試周期尚不達標就可能貿然投入使用,從而在后期引發大批量的產品質量缺陷問題。
該人士還指出,出于降低成本的考慮,某些跨國車企不僅盡量選擇本土供應商,而且在新車的配置調整上也都動足了腦筋。“某款在海外暢銷的日系車在引進中國市場時,多了許多華而不實的裝飾配置,卻少了防止車輛過度轉向的VSC(車輛穩定控制系統)、控制車輛抓地力的TRC(循跡防滑控制系統),以及BAS剎車輔助系統和EMPS電子輔助動力轉向系統等安全性能的裝置。”
【國產日系車召回一覽】
2007年3月
廣州本田召回部分
雅閣奧德賽飛度轎車近50萬輛
廣州本田分別對召回范圍內的車輛更換散熱性能更好的助力轉向油管、在助力轉向泵固定螺栓處安裝加強件以及更換改善后的燃油泵繼電器。
2008年11月
一汽豐田召回花冠EX和威馳
廣汽豐田召回雅力士
由于手動變速器換擋控制軸與擋桿緊固時沒有使用片扳手固定擋桿,只用風動槍打緊致使螺母扭矩不足,導致螺母松動脫落。召回花冠EX和威馳共計83406輛,雅力士共計278輛。
2009年1月
豐田宣布召回121930輛
皇冠、銳志和雷克薩斯轎車
由于電動轉向機總成(EPS)電機軸表面工藝處理的原因,電機軸表面可能會殘留有影響黏結附著力的成分,最終導致電機作動不良,方向操縱助力不足,影響駕駛安全。
2009年2月
東南汽車
擴大三菱戈藍汽車召回范圍
召回原因是配套廠商對物料管理不善,將部分表面受到污染的電機調節器芯片混入了新批次,極端情況下會導致車輛無法啟動或行駛中熄火。
2009年3月
東風汽車召回5014輛
東風日產陽光轎車
召回的車輛由于部分前懸橫梁在焊接支架時,支架安裝不到位,橫梁與支架間產生間隙,造成焊接不充分、強度不足。可能發生脫焊,方向盤抖動、車輛跑偏、輪胎偏磨損等現象。
2009年4月
長安福特馬自達召回307輛
馬自達3和馬自達2轎車
召回原因:天窗玻璃在裝配前表面受到污染,造成天窗玻璃與天窗玻璃支架之間的黏合力降低,在特定條件下可能發生天窗玻璃松動,產生異響,并可能導致天窗玻璃與支架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