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浙江省食藥監局發布了該省2016年第2期藥品質量公告，包括河南輔仁堂制藥有限公司（簡稱“輔仁堂”）、山東一笑堂阿膠集團百年制藥有限公司（簡稱“一笑堂”）等多家公司的阿膠類產品均被查出含有牛皮源成分。業內人士表示，所謂檢出牛皮源成分，其實就是以牛皮替代驢皮生產，業內又稱雜皮膠，這一造假手法已成為行業公開的潛規則。

京華時報記者夏文

      1 驢皮身價翻倍仍供不應求

      這不是阿膠產品第一次被抽查發現含有牛皮源成分，早在2002年中央電視臺就曾曝光過山東某藥廠拿馬皮當驢皮生產阿膠事件。時隔幾年后，阿膠造假不僅沒有得到遏制，而且愈演愈烈。2010年，中央電視臺再度曝光不法廠家用混了牛皮的下腳料來做阿膠。更有業內人士爆料稱，含阿膠的普通食品9成以上都是使用劣質阿膠，甚至根本不含阿膠。

望京醫院內科主任醫師李智指出，阿膠行業之所以造假泛濫，原因就在于制作阿膠的原料——驢皮資源緊張，供不應求。

      記者了解到，全國各地的驢數量都在急劇下降。根據《中國畜牧業統計年鑒》，最近20年間，中國的驢存欄量逐年下滑，到2013年，全國驢存欄量僅為603萬頭，這比1991年的1120萬頭足足少了500多萬頭。

       驢的數量越來越少，驢皮價格水漲船高。數據顯示，10年間，驢皮的價格差不多翻了100倍。2010年時每張驢皮尚不足100元，自2012年以來，驢皮價格開始“失控”，目前一張驢皮的售價則高達2000元以上。

      但與此同時，市場對阿膠的需求量卻在不斷攀升。隨著人們對健康的日益重視，大家愿意花錢去買阿膠等滋補類產品，市場需求隨后也帶動了我國阿膠產能的加速提高。

      不過，阿膠產能提高后就不得不面臨驢皮不夠用的市場尷尬。山東阿膠行業協會曾表示，目前全國的阿膠實際產量至少在5000噸以上，需要驢皮400萬張左右，但令人尷尬的是，國內驢皮實際供應總量不足180萬張。

      驢皮供需缺口達220萬張，這些驢皮資源要如何解決？在這種情況下，行業內公開的潛規則是：驢皮不夠，雜皮來湊。

2 為何選用牛皮造假

面對日益突出的產能矛盾，東阿阿膠、同仁堂等阿膠生產企業在采取產品提價的基礎上，也希望從源頭上解決驢皮資源緊張的問題，那就是加大投入用于養驢。

公開資料顯示，去年11月17日，東阿阿膠發布公告稱公司重點產品東阿阿膠、復方阿膠漿、桃花姬阿膠糕出廠價上調15%，零售價亦做相應調整。過去10年以來，東阿阿膠先后16次上調了出廠價格，其終端零售價則從100多元/kg漲至4000元/kg左右。而同仁堂、福膠等產品也數次提價。

      與此同時，養驢成了一個解決驢皮困境的終極法寶。今年5月，太極集團公告稱，推出非公開發行股票計劃，開展在毛驢養殖和采購方面的工作，擬建設養殖規模為1萬頭毛驢的養殖基地。東阿阿膠在2015年年報中也披露，“阿膠原料國際化布點開局，對外投資、產業合作落子澳大利亞、墨西哥、秘魯，進一步增強東阿阿膠對全球原料資源的掌控力。”

      至于為何阿膠造假頻頻選用牛皮，而不是其他動物類皮質，一位不愿具名的醫藥界人士表示，根據價格、性能等多方因素綜合考慮，牛皮是最合適的。“馬皮成分有下血的功能，而阿膠是補血的，牛皮、豬皮本來就沒有什么危害，但豬皮性能要差一些，牛皮就成了最佳選擇。”

3阿膠產品良莠不齊

      隨著秋風起，很多人開始惦記著秋后進補，而阿膠就是不少人的首選。近日記者走訪市場發現，阿膠片、阿膠糕、阿膠棗、阿膠固元膏、阿膠粉……各種阿膠產品琳瑯滿目，產品售價也千差萬別，從幾十到幾千元不等。

      記者了解到，業內的普遍說法是，熬制1公斤阿膠需要大約3公斤驢皮。換句話說，正品阿膠僅驢皮原料成本，每公斤就需要500多元，這還沒有算上各個經銷環節、運輸、人工等成本，低價阿膠的質量可想而知。

      記者在淘寶網看到，某品牌250克阿膠片售價508元，在該產品介紹上，記者看到，賣家稱該產品選用上等黑驢皮，“黑毛驢體格健壯高大，外形美觀，為毛驢中的上品，黑驢皮煉成的阿膠，其滋補效果會比一般驢皮要好。”同時稱阿膠是女人的養生佳品。

      而另一店鋪售賣的“山東正品阿膠塊”更是宣稱自己采用的是“純驢皮”、“山東東阿古井水熬制”、“歷經81道古法工序”、“精選上等材料”等。記者注意到，這款阿膠塊重500克，售價僅為69元。賣家稱自己產品適合女性、手腳冰涼者、老年人、孕婦、疲憊人群，甚至兒童也在推薦食用人群之列。而望京醫院皮膚科主任李廣瑞告訴記者，兒童盡量不要吃阿膠。事實上，記者在一些阿膠類的保健品包裝上也看到：不適宜人群為嬰幼兒。

      此外，應對目前市場上對真假阿膠的爭議，商家們也都極力宣稱自己所用的是真驢皮。有的注重“原產地”，稱自己是在山東東阿“原產地生產，原產地發貨”；有的則稱自己“采用驢皮阿膠熬制，并采取了DNA檢測，不含馬皮、豬皮等雜皮”，同時還附上了一張檢測結果。更有甚者，除了列出檢測報告外，還出示了一系列生產圖片，力證自己是“真阿膠”。

      還有一賣家在產品介紹中順帶“科普”了辨別真假阿膠糕的“妙招”，稱第一是聞氣味：正宗的阿膠糕聞起來有淡淡的膠香味，次品是皮臭味；第二是看顏色：正宗的阿膠糕黑漆光亮，假的是呈黃褐色；第三還要看資質：稱自家是正品，假貨多為個人小作坊的三無產品。

      不過，諷刺的是，記者在該賣家店鋪相關產品評論里看到，不少買家表示食用后感覺自己上當受騙買到假貨。

      記者注意到，網絡上銷售的絕大部分阿膠產品價格集中在二三十元。同是阿膠，價格相差為何如此大？專家指出，上好的阿膠是用驢皮熬制而成，“劣質阿膠”則是用牛皮、馬皮等其他動物的皮或者骨頭為原料，價格差別主要體現在原料上。有的廉價所謂阿膠的原料則壓根連皮的成分都沒有，基本都是輔料成分芝麻、紅棗、花生等。

4 朋友圈里屢現三無阿膠產品

      每到秋冬季節，各種私家阿膠糕就刷爆了很多人的朋友圈。這些阿膠糕號稱“美容養顏”、“純手工自制”，受到女士的青睞，甚至有的還宣稱可以預防、治療各種疾病。不過，記者調查發現，這些所謂的私房阿膠糕其實都屬三無產品。

家住通州的唐女士去年冬天老覺得身體發虛沒有力氣，剛巧在朋友圈里看到一個朋友在推薦自制阿膠糕，“祖傳秘制阿膠糕手藝，純手工制作，用料足，不摻假，良心制造。每日供應量有限，欲購者請私信賣家預訂”，并附上了微信號和幾張誘人的阿膠糕照片。

      唐女士覺得朋友的推薦肯定靠譜，于是通過微信號聯系上賣家。一開始賣家特別熱情，詢問唐女士身體、睡眠等各方面情況，并積極為唐女士推薦了一款紅棗阿膠糕，售價近500元。本著為了身體好，唐女士支付了近500元購買了一斤阿膠糕，但收到快遞來的產品后，她發現所謂的私人手工訂制阿膠糕既沒生產日期，也沒保質日期，更無生產地址等，而且包裝簡陋，僅用一個白色食品袋裝著，快遞箱更是破破爛爛的回收箱。

      想著花了這么多錢買的，唐女士心里雖然有點別扭，但還是照著賣家的食用說法吃了一塊阿膠糕，結果不久就出現了腹瀉。在把情況告知賣家后，賣家卻表示腹瀉與唐女士的體質有關，并非阿膠糕本身問題。唐女士表示想與賣家進行視頻，看一看阿膠糕的制作環境，對方先是表示不在家無法視頻，而后又稱廚房裝修過幾天再視頻。幾天后，當唐女士試圖再次聯系賣家時，發現已經被拉進了黑名單。

      而據食藥監部門工作人員介紹，在微信朋友圈制售的阿膠糕產品必須取得食品生產許可，不生產只銷售的也應取得食品流通許可。但記者調查發現，幾乎沒有一家私人訂制阿膠的賣家能提供以上兩種執照。

      業內人士提醒廣大消費者，在網絡、微信上購買這些私房阿膠時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過分依賴朋友圈內的曬單和評價信息，有圖未必是真相，消費者在購買前還是要多問多看，增強辨識能力。

5 三重身份導致監管夾縫

      作為藥食同源，阿膠既可以作為藥品生產，也可以申請保健食品，還可作為普通食品生產。三重身份導致目前對阿膠的管理存在監管“夾縫”。

      據了解，目前阿膠市場，既可以按照用途申請藥品批準文號，依據藥品有關法律法規管理及藥品生產企業良好操作規范要求生產；也可以申請保健食品批準文號，依據《保健食品管理辦法》和保健食品生產企業GMP要求生產；還可以申請作為普通食品生產，依據普通食品相關法律法規管理和《食品企業通用衛生規范》要求生產。阿膠“身份”復雜，既是食品，又是藥品，涉及不同監管部門，因此給監管帶來難題。

      而市面上的阿膠產品目前也分為三大類：阿膠塊、阿膠口服液等經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的藥品；有保健品批準文號的保健食品；阿膠糕、阿膠棗和沒有取得任何批文的含阿膠的口服液等普通食品。

      據業內人士戴先生透露，這三類阿膠產品摻假造假的程度也不一樣。其中藥品類阿膠，因為受藥品有關法律法規管理，相對比較規范。而阿膠類保健食品的原料原則上得從生產阿膠的藥廠購買，但事實上，真正進行科學采購驢皮原料的并不多，不少保健品也使用劣質阿膠。不過最要命的當屬那些號稱含阿膠的普通食品，市面上9成以上的產品都使用劣質阿膠，甚至根本不含阿膠。

      為何阿膠造假這么多年仍屢禁不止呢？專家表示，這其實與阿膠產品的特性有很大關系。

據了解，不管是驢皮、馬皮還是什么皮，經過熬制溶解之后，很難有自己的特性。食品與營養信息交流中心專家阮光鋒指出，雖然目前的基因技術可以檢測出究竟是什么皮做的阿膠，單對于普通消費者來說，卻很難通過肉眼去辨別。

      阮光鋒指出，更大的問題是現在一些商家打擦邊球，普通食品當成保健食品來賣，保健食品當成藥品來銷售，監管確實比較混亂。

6 阿膠養生功效仍受爭議

      雖然阿膠在我國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但其養生功效近年來卻備受爭議。

記者查詢2015年版《中國藥典》發現，阿膠的功能與主治主要為：補血滋陰、潤燥、止血。用于血虛萎黃、眩暈心悸、肌痿無力、心煩不眠、虛風內動、肺燥咳嗽、勞嗽咯血、吐血尿血、便血崩漏、妊娠胎漏。阿膠主打的滋陰養元、補血美容功效，其源頭更是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代。

      李廣瑞指出，從醫學上講，阿膠是一味中藥，有補血滋陰，潤燥，止血等作用。常用于血虛萎黃、眩暈心悸、心煩不眠、肺燥咳嗽等疾病的治療。對于血虛患者面色萎黃者，服用阿膠后，確實可以改善面色，起到“美容”的功效。但對于其他原因導致的面色不佳，未必有效。所以，應用阿膠，對癥了，確實有一定的美容效果；如不對癥，就起不到美容的效果。因此，他建議，服用阿膠，最好在醫生的指導下應用。

      有人認為阿膠具有“有病治病，無病強身”的作用，李廣瑞指出，其實濫用阿膠也會出現一些副作用，如有些人服用阿膠后，出現一些消化不良、火氣亢盛的癥狀。在臨床上，脾胃虛弱、消化不良、嘔吐泄瀉，腹脹便溏、咳嗽痰多者要慎用阿膠；感冒病人也不宜服用。

      但也有人認為阿膠不過是換了馬甲的明膠。美國普度大學農業與生物系食品工程專業博士云無心認為，阿膠或許是明膠最“高貴”的馬甲。阿膠與普通明膠的不同，只在于現代的阿膠要用驢皮來做原料，而生產方法是需要保密的“傳統工藝”。

      云無心認為，從生物化學的角度來看，“真的”阿膠和劣質原料制成的阿膠并沒有本質的區別。正宗的阿膠是用驢皮熬制而成的，而“劣質阿膠”則使用了其他的皮或者骨頭等原料。從分子水平上來說，這些原料的主要成分都是膠原蛋白。熬制的過程就是把膠原蛋白進行部分水解，并且進行純化的過程。這樣的東西在世界許多地方都在生產，雖然各自的“熬制”方法有一定不同，得到的產品都叫做gelatin，中文一般翻譯成“明膠”。阿膠的不同只在于要求以驢皮為原料，以及“熬制”過程比較神秘而已。“根據它所公布的大致步驟，那些神秘的細節只是水解條件的不同，導致的差異實在有限。”

      他指出，不管是阿膠還是明膠，其主要成分都是部分水解的膠原蛋白。這種蛋白質中含有大量的非必需氨基酸，更缺乏人體必需的色氨酸，因而在營養意義上是一種劣質蛋白——它自己無法單獨滿足人體對氨基酸的需求，一般也并不被當作一種蛋白質的來源。不過，它的分子結構很特別，高溫下溶解在水中，冷卻之后會成為口感很好的食物膠。在英語里，把這樣的食物膠叫做Jello，而中文里則稱為“果凍”。

      在食品工業上，明膠被當作一種食品添加劑使用。除了做果凍之類的東西，還經常被用于增加食物的黏稠度。因為其質感跟固體脂肪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在某些無脂或者低脂的配方食品中，被用來模擬脂肪的口感。

      “包括阿膠廠家在內，有許多人試圖用科學方法去證實它傳說中的“神效”，不過迄今為止也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被科學界認為“不能證明結論”。云無心說。

      阮光鋒也認為，不管是真阿膠還是假阿膠，其成分都是部分水解的膠原蛋白，消費者與其花大價錢吃阿膠，不如直接吃點肉皮、豬蹄等膠原蛋白豐富的食物。

吃阿膠別碰蘿卜大蒜

      如果你相信阿膠的養生功效，想在秋冬季節用阿膠進補的話，一定要記住以下禁忌。

      不少人在服用阿膠期間都出現了上火的跡象。據介紹，純阿膠本身并不引起上火，上火的原因是在制作及食用過程中添加的輔助藥物引起的，燉服阿膠時為增進藥效，多用黃酒浸制，助長了火氣。此外，吸收阿膠的營養成分要消耗維生素，也是上火的原因之一。

      如果在服用阿膠期間出現上火癥狀，可以用烏豆60克煎湯，然后和燉好的阿膠互沖服。在食用阿膠期間，盡可能清淡飲食，少吃甜食或不吃，蘿卜和大蒜是禁忌，一定不能吃。

      另外，阿膠不能與油膩食品一同食用。凡脾胃虛弱、嘔吐泄瀉、腹脹便溏、咳嗽痰多者或感冒患者慎用。孕婦、高血壓、糖尿病患者和兒童應在醫師指導下服用。服藥兩周或服藥期間癥狀無改善或癥狀加重，或出現新的嚴重癥狀，應立即停藥并去醫院就診。食用前如發現性狀發生改變時禁止食用。過敏體質的人士慎用，第一次食用最好少量并觀察是否有過敏現象。女性經期不要食用。